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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游人谣
我常常把自己迷失在海里
我的耳朵充满新近剪下的花朵
我的舌头充满爱情和痛苦
我常常把自己迷失在海里
正如我迷失在孩子们的心里
——洛尔迦《飞翔的加塞拉》
德.法雅《七首西班牙民歌,阿斯图里亚斯的姑娘》
柯岗小提琴演奏
1919年,西班牙马德里,一位来自格拉纳达的外省青年——加西亚·洛尔迦正在沙龙音乐会上演奏钢琴。那是贝多芬的《月光奏鸣曲》。当时有一位听众,曾在日记中回忆格拉纳达主场告捷,继续保持向前:
他手指带电,音乐似乎从他体内流出来,那是他权力的源泉,魔法的秘密。
我从来没有听过加西亚·洛尔迦的演奏钢琴,这位英俊中透着温柔的男子,后来成为西班牙最伟大的民谣诗人。音乐与诗,似乎是这位敏感而多情的男子血液里,最重要、也是最纠结的两个元素。人们都说,诗人是上帝手中的竖琴。
1918年的时候,洛尔迦还在美丽的家乡格拉纳达。当时人类历史最著名的一场温疫——西班牙流感,刚刚夺去了2000万人的生命,洛尔迦最要好的一个发小就死在流感之中。紧接着的是此起彼伏的游行示威,象另一场温疫席卷了格拉纳达这片美丽而古老的土地。洛尔迦也曾和穷人一起,跑到街上去游行,结果政府派出军警,开枪镇压,当场打死了两人。洛尔迦吓得逃回家,一个星期不敢出门,甚至不敢在阳台上向外看一眼。他的一个好朋友每天都会来到他家的窗前,大声地通告洛尔迦西班牙的时局和形势。
我不知道洛尔迦的父亲,对院子外大声宣讲时事的年青人是何态度。我只知道1919年春天,紧张的老父亲,赶紧把儿子送到了西班牙首都马德里一所著名的大学攻读法律。
人不轻狂枉少年,在马德里,法律的条条框框显然无法阻挡洛尔迦心中的小鸟自由飞翔。他很快就成为马德里沙龙中的宠儿。他不仅是音乐会上的钢琴美少年,他的第一部诗剧《蟑螂》,也在马德里一家小剧院上演,这个奇怪的剧本,讲述了丑陋的蟑螂,无可救药的爱上美丽的蝴蝶。
钟表走着同一个节拍
夜晚缀着同一群星星
我离开了格拉纳达主场告捷,继续保持向前你开云体育官网的身边
爱着你,你却并不知晓
我已经忘记了你的双眼
你的秀发和柔软的双手
我只留下了额头上你的一吻
像一只蝴蝶
——洛尔迦《情诗》
那年洛尔迦的荒诞诗剧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成功,反倒是引来报纸一片哗然。远方的父亲很快就知道了儿子的胡闹,他写信给儿子,勒令洛尔迦立即回家,否则就亲自来马德里,拎着他的耳朵把他带回去。洛尔迦写了四页长信回复老爸格拉纳达主场告捷,继续保持向前:
你不能改变我。我天生是诗人,就象那些天生的瘸子、瞎子或美男子一样。
父亲最终屈服了!
德.法雅《七首西班牙民歌,摩尔人的毛毯》,柯岗演奏
画/ 萨尔瓦多.达利《蝴蝶》
这幅超现实主义的名画《蝴蝶》,出自西班牙伟大的画家萨尔瓦多·达利之手。他在1921年时,成为洛尔迦的大学室友和情人,两人的爱情后来被很多导演,拍成了各种狗血的爱情片。大意都是,洛尔迦全情投入,玩世不恭的达利却不当回事。达利的妹妹深爱着诗人,诗人又无动于衷。
在现代西班牙历史最血腥的转折点,洛尔迦与达利,就仿佛是两个游离在现实之外的梦游人,面对动荡不安的时代,洛尔迦的梦清澈、美好而纯真,达利的梦却充满了疏离、冷陌与怪诞。他们的梦想,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无法共存。
把心撕碎了歌唱
哭泣是没有鹄的箭
是没有早晨的夜晚
于是第一只鸟死在枝上。
啊呀,吉他
心里插进
五柄利剑
——洛尔迦《深歌集·吉它》
德·法雅《七首西班牙民歌,波莱罗》
叶佩斯吉它伴奏,特丽莎.柏冈兹演唱
和达利相识的那年夏天,洛尔迦回到了家乡格拉纳达。他和朋友们经常去,当地著名的古代遗迹阿尔罕布拉宫附近的一家小酒馆聚会。老板的儿子是位弗朗门戈吉他高手,经常为大家演奏吉普赛深沉歌,这是一种古老的安达卢西亚民歌,深沉、悲伤而激烈,据说它起源于古代西班牙的囚犯,在铁窗之下的悲鸣,后来它成为了西班牙吉普赛人最爱的歌唱形式,并成为绚丽多姿的西班牙弗拉门戈音乐中重要的组成部分。
在山顶摩尔人壮丽的古代宫殿之下,一群人喝着美酒,在吉普赛女郎激情四射的舞蹈中,倾听深沉歌的悲鸣,热泪盈眶。
在当年参加聚会的人中,有一位秃顶小个子,他就是德·法雅,他是西班牙现代最负盛名的大作曲家。在1914年时,他曾经创作过一组名为《七首西班牙民歌》的作品集,这组伟大而优美的作品,正是取材于安达卢西亚深沉歌。特别是七首歌的最后一首《波莱罗》的人声部分,法雅直接以深沉歌最常见的拖音——“啊呀(Ay)”开头。歌中唱道:
我的心痛苦难言
有谁能与我分担
那天,洛尔迦嚷嚷着要搞个深沉歌主题咖啡馆,而法雅则提议举办一个深沉歌艺术节。
两年前他俩曾见过面,但直到这次深沉歌之夜,俩人才成为朋友。表面上,两个人相去甚远。年青的洛尔迦,是一位敏感、浪漫而不羁的无神论诗人。中年的法雅,则是一位胆小古怪的单身汉,他连刷牙都害怕。他的家气派豪华,他本人却要睡在储藏室般的斗室里,头上悬着十字架,每天早上工作前,他都要跪下来先做弥撒。然而,正是深沉歌,将两个性格迥异的安达卢西亚人联系了起来,他们相信:深沉歌才是西班牙民间音乐最古老的源头,为此,他还带着洛尔加去废弃的吉普赛人的洞穴考古。
安达卢西亚深沉歌《三水谣》,洛尔迦填词
恩里克.曼托雅演唱
画/毕加索
1921年新年,洛尔迦从街上雇来一个乐队,来到法雅那幢座落在阿尔罕布拉宫宫墙下的家门前,在窗户下,洛尔迦指挥着乐队,突然演奏一首自己填词的小夜曲。一曲终了,洛尔迦还高声地朗诵着自己写的诗谣。
在开往塞维利亚的路上
船只挂起了风帆
在格拉纳达的水面上
唯有叹息在悄然划行
——洛尔迦《深歌集,三水谣》
我无从得知当年洛尔迦让乐队歌唱的是哪一首深沉歌,也许就是上面这首《三水谣》,它是洛尔迦填词的一首非常经典的安达卢西亚深沉歌。快速的吉它扫弦,连接着一阵清亮的响板,歌者“啊呀”一声,撕开人生悲凉的夜色。它仿佛是猛烈而冰凉的烈酒,突然滑进你空荡荡的胸膛。它让你想起洛尔迦的名句:
啊呀,吉他
心里插进
五柄利剑
在安达卢西亚长大的音乐家法雅,从小就非常熟悉这些流浪者的音乐。在他三岁的时候,他就能跟着家里的女仆哼唱这些古老的歌谣。成年之后,他立志要将西班牙流传了千年的民间音乐,以更优美的方式书写进古典音乐的圣经之中。
那天深夜,法雅请洛尔迦和他的乐队分四次演奏他们的乐曲,并由大师亲自钢琴伴奏。
也就是那年年底,洛尔迦创作完成了著名的民谣诗集《深歌集》。
1922年6月,洛尔迦与法雅筹备了两年的——西班牙历史上第一次深沉歌艺术节,终于在在华丽而神秘的阿尔罕布拉宫宫门外拉开了序幕。这是一场露天音乐会,吸引了来自整个安达卢西亚省的一流吉普赛乐队,有近4000多名当地的观众到场。参加比赛的歌手一一登场,响板迭起,吉他骚动,在如歌如诉的音乐中,观众们都跟着强劲而悲伤的旋律沉吟起舞,如痴如醉。次日晚,大雨,人们甚至把椅子顶在头上,比赛照常进行。洛尔迦对一个本地的记者说:
告诉你,亲爱的朋友,这场深沉歌比赛是独一无二的。它是月亮和雨的比赛,正象太阳与阴影,之于斗牛士一样。
四个月亮和一只孤鸟
夜里有四个月亮
只有一棵树
一道影子
和一只孤鸟
——洛尔迦《死于黎明》
德.法雅《七首西班牙民歌,娜娜》
卡萨尔斯大提琴演奏版
画/达利《窗边眺望的安娜》
1923年,洛尔迦勉强通过了大学的毕业考试,算是完成了父亲的愿意。然而,他的心早已奉献给了诗歌。1923年,也是洛尔迦与画家达利最相爱的一年。他们一个沉静诗意,一个张扬怪诞,个性的相悖却无法阻止两个天才的相互期许,惺惺惜惜,以至形影不离,他们一同寻欢作乐,流连酒吧与夜店。
《洛尔迦:诗人之死》电影剧照
1925年复活节假期,洛尔迦应邀与达利一家,前往地中海边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渔村——卡达凯斯度假。洛尔迦遇到了达利的妹妹安娜(Ana Maria),在书信中洛尔加称她是“那些美丽得让你发疯的姑娘之一”。他们三人沿宁静的海滨散步。轻柔的海风中,达利观察着云与海千变万化的瑰丽色彩,构思着自己的大作,洛尔迦则背诵着自己刚刚创作的诗歌,安娜倚在洛尔伽的臂弯里,温柔得象只小鸟。她经常听着诗人的朗诵,感动流泪。
欢愉嫌夜短,洛尔迦的诗歌,唤醒了人们对流浪在西班牙社会最底层的吉普赛人的同情。他对时局、底层社会的关注,也让讨厌政治的达利越来越不爽。最终,达利远走巴黎。在书信中,达利将洛尔迦的新诗骂得一钱不值。他甚至和另一位对洛尔迦早有不满的年青导演布鲁埃尔(也是洛尔迦的大学室友),合拍了一部没人看得懂的超现实主义电影——《安达卢西亚的狗》。洛尔伽正好就是安达卢西亚人。不解的洛尔迦,曾问一位与他一起去观摩这部电影的好友:
他们这部电影到底是什么意思?
德·法雅《七首西班牙民歌,娜娜》
叶佩斯吉它伴奏,特丽莎.柏冈兹演唱
同性的爱情、纯真的友谊、美丽的女人、艺术与诗歌,这就是洛尔迦的全部世界,它们仿佛从来都是那样完美的相安无事。街上动荡不安,濒临内战的边缘,西班牙的苦难没完没了。但这一切,在这位纯真的诗人眼里,似乎都象刚刚出现的无声电影一样,总是不那么真实。
1931年,动荡中,西班牙国王被迫出走。西班牙第二共和国成立。洛尔迦支持的新政府立即将政教分离,实行一系列社会政治改革。在洛尔迦的出生地——牛郎喷泉镇。新政府决定,以洛尔迦的名字取代原来的教堂街。9月,洛尔迦在为他举行的街道命名仪式上,发表了著名的演讲:
如果我流落街头,我不会要一整块面包,我要的是半块面包和一本书。
他注视着撒满阳光的广场和乡亲们熟悉的面孔,不远处是33年前他出生的白房子。对诗人而言:完美的社会,就是完整的知识与基本的粮食。这就是他最朴素的哲学。然而,正如深沉歌中无处不在的苦难,西班牙再次被疯狂与暴力席卷。
1936年7月13日,离内战暴发还有一周时间。时局紧张。马德里的街上,不断地传来枪声。共和党人与天主教长枪党人相互暗杀,血染街头。洛尔迦和一个朋友几乎整天都在喝白兰地。他激动地吐着香烟说:“这里将尸横遍野。”
那天晚上,洛尔迦按响了他小学老师家的门铃。在老师的询问下,他回答道:“只是来借两百比索。我要乘10点半的火车回格林那达。一场雷雨就要来了,我要回家。我会在那儿躲过闪电的。”
加泰罗尼亚民歌《群鸟之歌》
卡萨尔斯大提琴演奏
7月20日,内战正式暴发,3天后,在洛尔迦躲避闪电的老家,长枪党人控制了城市,暴徒到处抓人。洛尔迦隐隐地感觉到,这次在劫难逃。他曾想去大音乐家德·法雅家避难,然而终未成行。最后,他被长枪党人从他躲藏的一个朋友家里找到。
8月18日,在洛尔迦被捕的第三天,没有审判。诗人和一位中学老师、一位斗牛士一起,被士兵押送到格拉那达东北的一座叫阿尔法加的山下,度过了人生最后一夜。好心的看守是个基督徒,他把实话告诉不幸的人,这样至少还有个忏悔的机会。看到洛尔加特别伤心,他开始帮洛尔加忏悔:“我,有罪的人……”洛尔迦结结巴巴,地说:
我妈妈教过我忏悔的,可是,我全忘了
忏悔之后,洛尔迦安静了下来。铁窗外是一座黑黝黝的大山,山上有一眼被阿拉伯摩尔人称为“泪泉”的地方。19日,天未破晓,洛尔迦和两位倒霉蛋,被拖到山脚的一片橄榄树林边,接着传来了几声枪响,鸟儿从树林中惊慌地飞出……
我只记住了
橄榄树林里的一阵悲风
——洛尔迦《缺席的灵魂》
他,西班牙最伟大的诗人,终年38岁。坟茔犹在,却尸骨无存,和那场西班牙历史最恐怖的恶梦中,成千上万被枪杀的无辜生命一样,他甚至连个象样的罪名也没有。
一位给西班牙古老的深沉歌正名的诗人,倒在了自己的诗句中,倒在了吉普赛人永恒的悲伤中,那是比西班牙深沉歌更深沉的悲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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